席慕蓉作品:同心集

以色列之旅

　　在日内瓦登上了飞往特拉维夫的班机。机上的乘客，大多是去以色列朝圣的各教派基督徒。对他们来说，朝圣有洗清一身罪孽的功效，所以他们无不心中感到万分快乐。这种快乐的气氛，也感染了舱内的机员，他们面上带着在别的班机上少见的笑容，分送餐饮或陪乘客闲聊。到达特拉维夫的时候，机长把飞机平稳的落放在滑行道上，引起乘客一阵如雷的掌声。总之，这是我所经历最愉快的一次飞行。
　　下了飞机，一进入机场大厦，气氛就完全不对了。只见几个手持冲锋枪的士兵，以锐利的眼光，监视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。不知道是我们心虚还是的确是件事实，好象士兵们对我们特别注意。我们心里一想，相对一望，都露出了会心的一笑。原来我们一行四人，黑发黄肤，三男一女，不是象极了数年以前，在该处撤过野的一个行动小组？于是我们立即减慢行动的节奏，装做一到斯文的样子，等待出关。
　　有炊烟的地方就有中国人，即使来到犹太国，也有老朋友老高来机场接我们，并且把我们安顿在特拉维夫希尔顿大饭店对面一间旅舍内。此旅舍虽不如观光饭店豪华，倒也清洁整齐且价格公道。当我们进住的时候，管理房间的老太太显露出一副不耐的样子。在我送了她一包香片茶叶以后，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，好象顿时成了老朋友似的，从此以后每次见面都嘘寒问暖一番。
　　特拉维夫的希尔顿饭店，水泥墙壁非常厚，并且好象在模板撤除以后，并没有再装饰过。如果不是进出的旅客都穿得十分华丽，真会以为那是一座耸立在海边的大堡垒。这座大饭店另有—个象堡垒的地方，是在它的正门口，有—个荷枪实弹、挺着肚子的士兵在把守着。后来行经好几个观光饭店，每个饭店的门口也都站了一个挺着肚子的士兵。据老高解释，这是因为国境内常发生种族暴乱，所以派了士兵保护观光客人的安全。这些士兵都是应召服役的常备军人，年轻力壮的编入战斗部队，挺出肚子的维持治安，每个国民都得为国家的安全尽责。
　　以色列各营房或军事机构门前的卫兵，都只穿着野战服，用非常随便的姿势站岗。见到出入的长官，也不必敬礼，只和相识的打个招呼而已。在大学校园中，教授和学生都穿着便衫短裤，不分寒暑假在实验室和图书馆中工作着。由此可见，以色列是个不拘形式但是极讲求效率的国家。
　　和我国相比，以色列人的生活相当清苦。虽然他们的平均所得较高，可是为了支付庞大的军费，除了税率非常的高之外，也导致严重的通货膨胀。记得有一次搭计程车，司机索取的费用比计程表上的高了一倍。当我问他原因的时候，他指着表上附着的告示卡片说：“你自己念吧！”卡片上用英文写着；“现在收费，按表上价目加百分之百计算。”请教过了老高，才明白因为价钱调整得太快，计程车来不及调整，只好在表上附上一张由政府发给的卡片，声明加收的百分比，一旦加到了百分之百，就要准备调表了。因为加价到百分百而调表的事已经发生了好几次，大家都不太在乎了。
　　以色列的资源不丰，土地干燥贫瘠。由于善于利用灌溉，使得从有限地区生产的农产品，还有剩余可以外销。因为山区无法灌撤，所以相当荒凉，而在此环境中唯一可以生存的，就是橄榄树。这种橄榄树和在我国所见的不同，所产的果实较小且圆。由于此树的生存能力极强，可以从干燥山区的石缝中发芽、生长和结实。这就难怪圣经中常提到微榄树了。
　　提到圣经，在以色列发售的明信片和旅游书籍中，常看到一些和圣经有关的古迹和风景。因为犹太人信奉的是犹太教，所以只重视旧约圣经。从这些图片和圣经故事来看，旧约实际上是一部以色列的创世传说和开国史，就象我国的盘古开天地。有巢、燧人、伏羲及神农诸氏建立了基本求生技术，以及黄帝建立了统一的国家一样，都是一些古老的传说而已。令人感到惊讶的是除了犹太人以外，居然还有那样多的民族和个人，信仰和宣扬这个传说，甚至为它考证和辩解，硬要找出它的科学依据不可。
　　既然来到了以色列，当然一定要瞻仰圣城。在向导的解说之下，的确体会到了圣城对各派宗教的重要性。向导先把我们带到一小山丘上，俯瞰圣城全景。此时我请教向导耶稣被钉十字架的谷谷他之丘在那里？向导解释说各教派一旦强盛了，就要夺取圣城。在夺下圣城之后，必把前一占领数派的庙宇尽毁，再建造自己的庙宇。因为圣城已经过太多次易手，破坏了的庙宇所遗留下来的石块和瓦砾，已经把地貌完全改变了。所以谷谷地之丘何在，已无据可考。说起来也真奇怪，宗教都是劝人要爱人如己的，可是一当人们为了宗教打仗的时候，杀得最惨烈，破坏得最彻底，真是矛盾极了。
　　惋惜不得再见谷谷他之丘之余，参观了一座天主教堂，堂内特别辟了一条从楼上入口走到地下的走道，代表了邵稣在受难前所走过的苦路，最后走到的地下就代表了耶稣被钉十字架的地方。这座教堂，说起来也只能为后世想重走苦路以赎罪的人，提供一个象征式的场所。很神奇的是，包括笔者本人在内所有的访客们，在步上苦路时都是心头沉重而面容肃穆；一旦走完之后，顿觉心里轻松而面带微笑。宗教的确有它神奇的力量。其实圣城对犹太教的意义最为重大，太概因为同游的都是外国人，对犹太教的认识有限，所以除了有名的“哭墙，之外，向导只对行车所经过的犹太教圣迹，做了简单的介绍。
　　有—次在餐厅内用餐的时候，因为人太多，一对夫妇和我们同桌，好奇的问我们是不是犹太人。这一问真是使得我们莫名其妙。反问他们难道我们象犹太人吗？他们笑着说：“犹太人并不属于一个特定的民族，而是说凡是信仰犹太教的，都是犹太人，所以无论在那一个民族里都有犹太人。凡是犹太人的配偶一定要信仰犹太教，子女们也必定是犹太人。”对因为笔者对宗教和民族学的认识不够，无从证实他的说法。关于宗教对婚姻和子女信仰的规定，很多基督教派也采行，但是这些教会都不带有民族色彩。所以也难怪各民族多对犹太教采取抵制的态度。
　　以色列的集体农场，是一项颇具特色的设施。凡是以色列的国民，都随时可以加入或退出集体农场。集体农场提供所有的设施、医疗、娱乐和生活必需品，但不发给薪资。很多无业青年，缺乏基础的青年夫妇等，都暂时寄身于此，待机会成熟时，再离开集体农场自谋生路。笔者曾参观一示范集体农场，备了宿舍、花园、游泳池及交谊厅等，生活条件相当的好。集体农场解决了失业问题也振兴了农业，对社会的安定有莫大帮助。
　　在特拉维夫登机前，接受了世上最严格的安全检查。在机场出境处有一排关卡，每一关卡，由一名年轻的女孩子负责盘问旅客前来以色列的目的，到过何处以及曾和何人连络过等等。如果她觉得有问题，就打开箱子，拿出每一件衣服，打开每一个盒子来搜查，最后还举起箱子敲一敲，查看是否有夹层。如果她在检查完毕后认为没有问题了，会以专家的手法，再把箱子装妥，签好放行条后说一声“谢谢”，而后把箱子送进登机口。虽然每位旅客在受盘查时都感到不耐，经过她这一番完整的作业，无不对她感激备至，并且对旅途安全更有信心。
　　坐在等待起飞的飞机上，看到一架以色列自制的幼狮型战斗机腾空而起。和四周的敌对邻国比起来，以色列仅是一个人口稀少且缺乏石油资源的小国。其所以能在这个地区生存，全赖发达的科技和全球犹太人的奉献。以色列人自命为“仙人掌花”，仙人掌花美而不艳，能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中。可惜的是它也多刺，这或许是以色列的一个忠实写照吧。